1998.05 《我的快乐时代》碟评——公元1874

小草

　　1997年，许志安等歌手离开华星，正东唱片的黄柏高挖角，华星唱片面临歌手匮乏的危机。这时候，吴雨新官上任，开始整合随着唱片业日渐凋零的华星。当时，在台湾做出了那么一丁点成绩的陈奕迅，奉命回到香港，开始制作第三张粤语唱片，《我的快乐时代》。
　　
　　其实当时的华星对于陈奕迅并没有太在意。他已经推出了两张国语、两张粤语共计四张唱片，但依然处于一个人不红、歌更不红的尴尬状态。如果换到今时今日，也许陈奕迅就此不会再有发售大碟的机会，只能在5、6首歌的EP甚至单曲里慢慢的搏市场；但好在当时的乐坛还没有流行发售EP的惯例，毕竟赶在乐坛辉煌年代的末梢，瘦死的骆驼也要比马大。吴雨认为，虽然陈奕迅实在不像一个偶像歌手，四张唱片的成绩也乏善可陈，但他的声线确实不错，适合唱歌。于是，吴雨决定要再为陈奕迅制作一张冲击市场、冲击听众耳朵、冲击奖项的、野心勃勃的唱片。
　　
　　这就是《我的快乐时代》。
　　
　　在这张专辑里，歌词方面逐渐由林夕和黄伟文占据主导，其中林夕写了4首，黄伟文写了两首。此外，香港词坛德高望重的前辈林振强则写出专辑里当年最为火热的金曲：《天下无双》。基本上，这样的格局也是华星时代的最佳配置。
　　
　　同名主打歌《我的快乐时代》，安排在首轮铺向电台。这首歌曲在当时的打榜情况也比较一般，在903的成绩只到季军的位置，在香港电台更是第六名就已经属最好成绩。不过，和当年同样不受重视的《与我常在》一样，这首歌的味道，得过了很多年之后才慢慢明白。
　　
　　《与我常在》的林夕+林健华班底写的这首《我的快乐时代》，和《与我常在》一样，有一个看起来颇为积极的歌名。而同样的，歌词也是在欢乐的旋律之上，内含着不与人说的悲哀。
　　
　　让我有个美满旅程 让我记着有多高兴
　　让我有勇气去喊停 没有结局也可即兴
　　难堪的不想 只想痛快事情
　　时间尚早 别张开眼睛
　　
　　主歌的第一段，三个“让我”，写的都是高兴的事情。让我有个美满旅程、让我记着有多高兴、让我有勇气去喊停……其实，内里的意思就是，原来这世界，并未能让我去做这些事。这一段，只有最后那句“时间尚早，别张开眼睛”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状态。我还年轻，有的是时间，不张开眼睛，也许，就看不见这残酷的真相。
　　
　　长路漫漫是如何走过
　　宁愿让乐极忘形的我
　　离时代远远 没人间烟火
　　毫无代价唱最幸福的歌
　　
　　副歌的这一段，最给听众留下深刻印象的也出自这一段，即第一句“长路漫漫是如何走过”和最后一句“毫无代价唱最幸福的歌”。林夕曾经后来回忆过，当时他写这首歌，很清楚陈奕迅不会了解他在写什么，但他不管陈奕迅的疑问，只是要求他按照歌词去唱便是；陈奕迅自然也不敢说一个“不”字；过了很多年，当陈奕迅在乐坛上有了地位之后，他再和林夕聊起这首歌，终于说自己明白了。原来在乐坛上生存，出唱片、开演唱会……都是需要妥协和付出代价的。
　　
　　陈奕迅对林夕说，我如今，终于明白了你那句“毫无代价唱最幸福的歌”是什么意思。
　　
　　所以，我们能够听出，在1998年5月的这个CD版本里的《我的快乐时代》，和12年后，2010年3月，《DUO》演唱会里的《我的快乐时代》的区别。陈奕迅在当时因患感冒而显得有些沙哑的嗓音，恰好为这首歌曲在十二年里不同的演绎做了一个注脚：长路漫漫，原来就是这样走过。当年，歌曲里的人不明白，如今十二年过去，唱歌的人明白了，听歌的人，也明白了。
　　
　　无论日夜是如何经过 宁愿在极乐当中的我
　　沉迷或放弃亦无可不可
　　毫无代价唱最幸福的歌
　　愿我可
　　
　　这段里，“愿我可”，与《与我常在》里的“除非你是我”一样，都是点睛之句。很多美好的愿望，未必能够实现，就像结尾的两句，“唯求在某次尽情欢乐过”，如果能做一件快乐的事，让自己尽情享受，也许有天时，却未必能够地利与任何。也许大多数时候，时间够了，时针偏偏，出了错。
　　
　　林夕有时候就是这样的“讨厌”。大家以为他在写一首令人开心的歌，实际上，也有大多数人不明所以的只看前面几句就跟着轻快的旋律高兴起来，但若果读懂了歌词，却只能令自己感慨良多。所以，有时候觉得，林夕的一些歌词，适合有阅历的人去听。或者，当年年少不经事，听过；当自己经历了一些事之后，再听，则会有着新的感受。
　　
　　经典的流行曲，会历久弥新，永远的流行下去。
　　
　　专辑的第二首歌，也是派台的第二主打，林夕作词，陈伟作曲的《我什么都没有》。这是一首标准折堕的苦情歌，算是林夕在《我的快乐时代》之后考虑到市场的保守策略。在这首歌里，陈奕迅愁眉苦脸的唱着“我没有我没有没有，从运气到信心到天空宇宙，全属某某”……完全是一副被情敌打得一败涂地的样子。这首苦情歌抓住了市场，在903的打榜成绩相当不错，曾成为周冠军歌，在香港电台也爬升至第二名的位置，成绩比《我的快乐时代》好得多，颇为讽刺。
　　
　　第三首主打歌《天下无双》，是林振强后期为数不多的作品之一。林振强是林夕的启蒙之师，词的水准自然无须多疑，柳重言的作曲仍然是走清新的抒情路线。
　　
　　经过了《与我常在》和柳重言的磨合，这次有了足够的经验，再加上陈奕迅温暖的嗓音和林振强的温暖歌词，《天下无双》具备完美的合作模式。这首歌的风格后来陈奕迅尝试得很少，因为《天下无双》本身很纯粹，就是表达对爱人的感激，而且是一种几乎不带着情欲的、如“爱人同志”般的纯洁感激。这种题材本身在香港就很少见，而陈奕迅后期在情歌方面的风格更是被林夕和黄伟文不停的尝试各种苦难，这样一来，使得《天下无双》几乎成为该类题材唯一的代表。“若问世界谁无双，会令昨天明天都闪亮？定是答你从无双，多么感激竟然有一双我俩”。多年后，张学友举办活出生命演唱会，还特地挑选了《天下无双》来翻唱，歌神的实力，也带给了这首歌另一种不同的味道。
　　
　　这首歌打榜之后随即成为了903、香港电台、997和TVB的四台冠军，一时间成为坊间大热，更让陈奕迅获得了出道的第一个“十大劲歌金曲奖”。这次，陈奕迅终于有一首歌，成为了香港人人传唱的热门Hit歌。
　　
　　不过，在《天下无双》的大热之后，唱片公司乘胜追击的《黄金时代》就有些惨不忍睹了。这首歌在榜上只拿到第15名的成绩，作为林夕和柳重言的组合，着实不该如此。当然，当时的听众的选择，如今已经证明是错了的；《黄金时代》当然是一首值得被品味、有趣的歌。它更像是林夕自己的一次文字游戏。初看歌名，这《黄金时代》像一支大气的时代之歌，实则林夕想要讲述的，绝对不是这个90年代的香港如何波澜壮阔——它的故事，仅仅只是一对情侣在恋爱里的小心而已。
　　
　　“你我永远不肯定爱不爱谁，约不约定谁”。《黄金时代》内的离离合合，由林夕笔下轻松跳过。点睛之句，无疑是“黄金广场内分手，在时代门外再聚”。香港人，香港地，谈恋爱，也不过是在黄金广场与时代广场里的离离合合。“你回来、你不回来，尽管天蹋下来；但仍然值得与你，用余下时间谈论爱”。林夕在这首歌里的写法，和《我的快乐时代》截然不同；两首“时代曲”，前者在快乐里凸显悲哀；后者，则在离合之内，给了一个温馨的结尾。人若要找到一个用尽余下时间去恋上的另一半，那么，即便是天塌下来的世界末日，又有如何？
　　
　　这首歌最大的亮点是陈奕迅个人的演绎，尤其是中段副歌的高歌，跟他之前专辑的歌唱手法有的明显的差别。陈奕迅从这首歌开始，摆脱了之前尚有模仿其他歌手的痕迹，开始走了属于自己的路子。
　　
　　《新歌+精选》也是一首有意思的作品，黄伟文用陈奕迅所写的曲子，将很多首歌名串成了歌词。这首歌最绝的地方，是黄伟文刻意没有用一个其他的字，单凭歌名，就把整首歌写完。对于出道没多久的黄伟文而言，这样的文字游戏，很像他在刚开始写歌词时和软硬天师合作的《中国制造》。所以早在《K歌之王》之前，这种概念就已经玩过了。当然，林夕的歌词来得更大气和悲怆，也要较之更加自然和流畅；而黄伟文过于强调形式，而显得歌词有些孱弱，完完全全只是在堆砌歌名来打造歌词。所以《K歌之王》属于典型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过，黄伟文对歌词的这种空前绝后式的尝试，对于流行乐词作的拓展性，已经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功绩。让我们看看，这首《新歌+精选》，都有一些什么样的歌吧：
　　
　　《发誓》《爱得起》《约定》《放不低》
　　《爱定你》《开始》《也许》《太傻》
　　《我恨我痴心》《你》《完全因你》
　　《各自各精彩》《变》《**男女》
　　《等》《惊喜》
　　
　　《风花雪》《邂逅》《情歌》
　　《喜欢你》《错在情多》
　　《担心》《我有病》
　　《愿》《时代曲》
　　《决择》《我的歌》
　　《心太软》《恨情歌》
　　《屈到病》《问》《奇哥》
　　《感应》《有路》《梦游》《后窗》
　　《偶遇》《这首歌》
　　《问我》
　　
　　《决绝》《错先生》《领悟》《女人心》
　　《我愿意》《声音》《暗涌》《大报复》
　　《你令爱了不起》《有着你多么美》
　　《秘密》《唱这歌》《记得》《狼来了》
　　《爱自己》
　　
　　《你说》《我也喜欢你》
　　《情人》《凭什么》
　　《断了气》《结他》《数你》
　　《传闻》《其实》《玩火》
　　《每隔两秒》《暗恋你》
　　《味道》《值得》《爱慕》
　　《童年时》《幸运是我》
　　
　　《风花雪》《邂逅》《情歌》
　　《喜欢你》《错在情多》
　　《担心》《我有病》
　　《愿》《时代曲》
　　《决择》《我的歌》
　　《心太软》《恨情歌》
　　《屈到病》《问》《奇哥》
　　《感应》《有路》《梦游》《后窗》
　　《偶遇》《这首歌》
　　
　　《恋爱》《片段》《十年》《幻影》
　　《发现》《这首歌》
　　《活过》
　　
　　在做了这些有趣的尝试之后，《愈想愈无谓》和《相信相依》则是两首保守风格的歌曲。《愈想愈无谓》由潘源良作词，改编自玉置浩二的歌曲，歌词的主旨开篇已经点出：“你要是不喜欢我，愿你找到喜爱那位”；玉置浩二的原曲名为《Mr Lonely》，在2010年的《DUO》演唱会里，这首歌，最终得以原版的方式，由陈奕迅做了日文版的演绎。
　　
　　《相信相依》由黄达辉作词，郑华娟作曲，这首歌写出的是一对爱人相信彼此、相依到老的温馨故事。间奏里陈奕迅的独白最为有趣：“点解喜欢你？因为我做大人既时候，你就系小朋友；而我做小朋友既时候，你就变左大人”。也许，如果我们都能找到如此一位“不管我失意，跌倒几次，都有你在意”得相信相依的另一半，就已经是人生最大的满足罢。
　　
　　《两种讲法》是一首快板情歌，Tim Leung所写的曲子节奏轻快明了，潘源良的词作也相应的简单直接：“我说没有问题，只需爱得真心不存怀疑；简简单单最合意思，何须兜圈子？”但是“你说没有问题，即使要分开都不会介意，拖拖拉拉最没意思，忘记却可以”。而有趣的是副歌部分揭露了这段感情的分割点：“你我在说同样例子，解说是两样言词”，所以，歌名《两种讲法》的意味就显现出来了，姑且算是一首用了点心思的情歌小品。
　　
　　《请相信我》还是林夕的词作，黄国伦作曲。这首歌又是一首表衷心的歌曲，“将可给的都给你，请耗尽才遗弃；别嫌差、别嫌轻、别嫌少，其实我开始厌自己，不想储起”。这种俗套的折堕，在专辑里已经有了《我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请相信我》自然不会再被人提及。
　　
　　专辑的最后一首歌，《反高潮》。
　　
　　这首歌算得上是黄伟文的个人风格代表作。在2005年，黄伟文出道十年精选的作品集里，曾经说过，如果要选他带给陈奕迅的最具代表性的词作，除了《活着多好》，就是这首《反高潮》。反高潮是陈奕迅自己作曲，日后黄伟文的老搭档王双骏编曲监制，如《1874》就是黄王二人的合作作品。
　　
　　很多人一直在深究，歌词本身说了什么。这时，黄伟文的独特风格凸显出来，歌词本身没有具体指向某件事某个人，而是某种状态。“反高潮”的含义，是指你再怎么因为得意的事情而高兴激动，也要冷静冷静再冷静，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敌不动，自己不动；厚脸皮，一刀刺进都不痛”；将自己的灵与欲望升级，就不可能再为寂寞所难过。所以，反高潮是一种自省，也是一种刻意的克制。
　　
　　这种歌词是打上黄伟文标签的鬼马之作，最得意的，是歌曲到末了的结尾，还要体现一下黄伟文自身的恶趣味，“这十八层怎么跳？……糟了！最近连高潮都停不了，连高潮都烦扰！”这种嬉皮士的趣怪风格，也成为日后陈奕迅的主要风格之一，《随意门》《人工智能》《King Kong》《最后的嬉皮士》等等作品，都是《反高潮》精神传承之物。
　　
　　开始逐渐走出自己风格的陈奕迅，在《与我常在》之后，《我的快乐时代》在制作上同根同源，这种风格，终于得到市场的认可。《我的快乐时代》让陈奕迅初尝唱片大卖的滋味，而华星唱片也趁势推出了第二版。在第二版里，收录了陈奕迅为TVB电视剧《离岛特警》所演唱的插曲《多一点》的Acoustic版本；此外更附送了1998年3月6日起，陈奕迅得到香港艺术中心资助，一连开了三场的“我的快乐时代演唱会”的Live CD。不过遗憾的一点是，这场演唱会的CD版本，只收录了四首歌，分别是 原唱Lenny Kravitz的《Mr Cab Driver》、陈奕迅自己的《时代曲》、原唱赵学而的寻开心以及陈升的《不再让你孤单》。这当中，《不再让你孤单》在日后陈奕迅的巡回演唱会和在台湾的垦丁春浪音乐节里都有再次有过演绎，倒是其他三首，显得较为罕有。
　　
　　《我的快乐时代》获得了意想不到的成功，年底的叱咤乐坛颁奖礼上，当司仪宣布“叱吒乐坛至尊唱片大奖”得主是陈奕迅的《我的快乐时代》之时，在周围歌手掌声的包围声中，那时仍显青涩的陈奕迅，面露难以置信的表情——怎么会是我？！他更加想不到的是，直到2012年为止，这个奖，他已经拿了足足八次！
　　
　　1998年度新城劲爆颁奖礼劲爆歌曲：《天下无双》、1998年度叱吒十大第七位：《天下无双》、1998年度十大劲歌金曲奖：《天下无双》、第二十一届十大中文金曲：《天下无双》 、第二十一届十大中文金曲最佳中文流行歌词：《天下无双》……陈奕迅开始在各大颁奖礼上频频拿奖，《我的快乐时代》，正式开启了属于陈奕迅的乐坛时代。长路漫漫，就这样，他开始陪我们一同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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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lmeca

和eason一起长大 呵呵